蒙恬以步兵为主,何以能够大破以机动性见长的匈奴骑兵?
匈奴军个个身怀绝技,善于骑射、百步穿杨、箭无虚发,仿佛养由基再世,人人称得上是位大侠。但战阵鏊兵毕竟不同于单打独斗,以堂堂之阵,正正之旗,当面对敌,他们反而必定打不过秦军。
参考战争史:
马木留克奴隶兵,骑射精绝、刀法娴熟,坐骑是世界上冲刺速度最快的阿拉伯纯种马,盔甲是钢丝密织而成的锁子甲,手上是享誉世界的大马士革弯刀,快如闪电,削铁如泥——单兵作战能力极强,允称世界第一,令人闻风丧胆。
他们曾经在艾因·贾鲁特一战,力挽狂澜,击败了军威浩荡,拓地万里,灭国无数的蒙古骑兵。拯救了许多国家。
但拿破仑仍然说:
“两个马木留克兵绝对能打赢三个法国兵;一百个法国兵与一百个马木留克兵势均力敌;三百个法国兵大都能战胜三百个马木留克兵;而一千个法国兵则总能打败一千五百个马木留克兵。”
法军甚至在某次遭遇战中,打败了七倍于己的马木留克兵。
二者的差距,除了马木留克们组织性稍逊——更在于两军之间武器上存在着代沟。
秦军从上到下,装备十分精良,武器早已实现升级换代。
现在在网上,在学术界,几乎所有人都把所谓“秦始皇兵马俑”甬坑中的武器,当成了秦军的制式装备,并与西方古代各国军队比来比去——这真是非常荒唐,非常搞笑。
我们知道:在秦始皇兵马俑甬坑中,兵器四万件,除了一件铁矛、一件铁簇,其余清一色都是铜制兵器。
而战国六强,却大部分都是钢铁武器,塞外匈奴使用的大部分也是钢铁兵器。——秦军放着钢铁兵器不用,偏偏去装备早已落后的青铜兵器,这可能吗?
战国的时候,六国军队大量使用铁戟、铁矛、铁刀、铁剑、铁杖、铁甲、铁匕首等新式武器装备(这是历史学界公认的,我们在前面也多有介绍),而此时如果秦国还停留在青铜兵器时代,那么历史的必然显然会是六国灭秦,而不是秦灭六国。
——事实上,秦国的制度以及他的综合实力并不比六国强多少,其他国家也在搞改革,也在废封建、置郡县,也在废世卿世禄、搞军功爵制,也在废井田、搞授田制……如果不是秦国的改革更彻底一点(身处文明边缘,包袱轻),如果不是秦国的地理位置十分优越,如果不是秦国明君迭出,从来不犯大错,如果不是因为种种巧合……统一天下的还不一定是谁?
林剑鸣先生说:
“当春秋末期,吴、楚等国的冶铁技术已达到相当高的水平,不仅能炼出生铁和熟铁,还能用熟铁渗碳制钢、锻造宝剑。到战国时代铁制武器,已得到普遍的使用。
考古资料表明:
战国时期的铁制武器,乃是战场上常用的武器……秦国的冶铁水平,绝不低于其他各国。能以武力统一全国的秦国军队,不使用当时先进的铁制武器,而手执已经过时的青铜武器,不论是用发展不平衡,还是以别的什么理由,都是说不过去的。”
秦甬之外,秦国铁兵器屡有发现。
正如陈景元先生引述:
“在湖北宜昌前坪出土的1件铁剑,陕西黄陵韩庄出土的2件铁剑,陕西凤翔高庄出土的5件铁剑,陕西临潼下刘村出土的2件铁戟,秦始皇陵西侧刑徒墓中的1件铁剑,都被确认为是秦墓中出土的“铁质”兵器。
另外,秦始皇陵城垣之内的建筑遗址中,也有铁剑的出土;在秦咸阳宫遗址的发掘过程中,铁剑也是存在的;即使在甘肃礼县发现的早期秦葬中,也是有铜柄铁剑出土的”。
——连刑徒墓中的陪葬品都是铁剑,秦军精锐竟然还在使用落后的铜兵器,这不是在开国际玩笑吗?
秦国对冶铁工业历来十分重视,“秦惠王使张若治成都,置盐铁市官”。
从云梦秦简中,可知秦国有“右采铁,左采铁”的官吏设置。
汉人攻击说“秦盐铁之利,二十倍于古”。
在秦始皇时代,司马迁的高祖——司马昌就是“秦主铁官”,大秦的钢铁工业部部长。
在完成统一的当年,秦始皇二十六年,嬴政下令销毁铜兵器。——因为他已经拥有了全国的铁矿资源和冶铁技术,拥有了从战场上缴获的堆积如山的铁制兵器。——秦军正式完成了武器的升级换代。
铁制兵器,不在销毁之列,是允许存在的。所以韩信“少年好带刀剑”,项籍少时,学书不成,还可以去学剑,公开舞刀弄枪,也没有人管。
因为铜兵器已经基本销毁,所以秦宫殿“以磁石垒门”,以防范人们携带铁制兵器入宫行刺。
很显然,秦军在统一以前和山东六国一样,都是钢铁武器占据巨大优势,同时保留了少量铜制兵器。
一切社会最尖端的发明必然体现在他的兵器上,乃是公认的社会学原理,秦国君臣同样不彪不傻——所谓诸侯六国以铁制兵器比秦国的铜制兵器先进了“一二百年”,根本就是现代文人们瘟头瘟脑的天方夜谭。
秦军的武器既然已经升级换代,全部改用钢铁武器,那么所谓“秦始皇兵马俑”坑的出土,那清一水的铜制兵器就立刻变得大为不可思议了。
——是秦始皇为了自己死后陪葬的目的特意在销毁铜制兵器时,留下了一小部分?还是像某些专家所说,“兵马俑”是秦国统一之前放置在地下的?或者所谓“兵马俑”根本就不是秦始皇年代的东西?
无论如何,在下绝不相信兵马俑中的兵器与秦军统一后的装备可以划等号。
这是一个很大的历史谜团,没有更多的考古发现,实在是难以澄清。
战国后期,中国的渗碳制钢技术,正火、淬火等热处理方法都已经成熟,上等的钢铁兵器,锋利无比。
《列子·汤问》(尚在战国前期)说:“炼钢赤刃,用之切玉,如切泥焉。”
“秦王得西戎利刀,以之切玉,如割木”《孔丛子》(旧题孔鲋撰,就是那个鲁国文通君)。
能一刀截断钢管的宝刀,在电视上我们看到过。
秦军的最高统帅嬴政所佩,是古代名剑太阿。李斯《谏逐客书》“今陛下致昆山之玉,有随和之宝,垂明月之珠,服太阿之剑……”,几百年前的“太阿”已经是铁剑,相传为春秋时欧冶子、干将所铸三大神剑之一。
他用来对抗荆轲的则是著名的鹿卢剑——宇宙锋。根据《盐铁论》,有人说它长达七尺,达一点六二米。因为太长,所以仓促间“欲拔不能出”,所以才被荆轲追的绕柱转圈,鸡飞狗跳。
嬴政拔出鹿卢剑后,一击便斩断了当世名侠荆轲的左腿,随后使荆轲身着八创,生命垂危。
在《乐府·陌上桑》中,少女秦罗敷为了拒婚,炫耀自己的女婿“青丝系马尾,黄金络马头;腰中辘轳剑,可值千万余”。
此外我们知道的他的佩剑还有“定秦”,这是他晚年铸造的。比较短,可能是汲取了以前剑太长,拔不能出的教训。
秦始皇为自己配备了天下最好的名剑。
“秦王按宝剑,赫怒震威神”!
“秦王骑虎游八极,剑光照空天自碧”!
他对自己的军队的要求也是:“兵甲器械欲其利,选练角材欲其精。”——事实上,这是祖龙的一贯作风。我们看以后的诸葛亮,看以后的李世民,看以后的朱元璋……
打开今天的互联网,上面充斥着指责秦军装备落后的蠢话、昏话——他们的根据,是所谓秦始皇“兵马俑”的武器配备。
这种蠢话、昏话,《吕氏春秋》早就予以了批驳。
《吕氏春秋·简选》一再强调训练和武器的重要性,其中说道:
世人有一种言论(只要斗志高昂,具备精神胜利法),“驱使市人作战,靠他们可以战胜敌军禄秩丰厚的武士和受过训练的士兵……靠锄櫌木棒可以战胜敌手的长矛利刃。”
——“说这种话的人根本不通晓用兵之道。假如有一把锋利的宝剑,由于技艺不精,拿它来刺却刺不中敌手,拿它去击却击不着目标,这同手持劣剑没有什么分别,但为此在搏斗时就使用劣剑却是不可以的。
经过选拔的,装备精良的军队,发动它们总不合时机,使用它们总不适宜,这同统率劣等军队没有什么分别,但为此在战争中就使用劣等军队却是不可以的。象王子庆忌、陈年那样的勇士,尚且还希望宝剑锋利,更何况一般人呢?
经过选拔的、装备精良的军队,让有才干的将领统率它,古代有借此成就王业的,有借此成就霸业的,商汤、周武王,齐桓公、晋文公、吴王阖庐就是这样”(后面的举例一再强调武器的精良)。
商汤率领精良的战车七十辆,不怕死的勇士六千人……
周武王率勇士三千人,精选的战车三百辆,甲子那天……
齐桓公率领精良的兵车三百辆,训练有素的士兵一万人……”
“所以,凡战争形势,山川险阻,用兵的人都希望它对自己有利,兵甲器械,都希望它锋利坚固;选拔、训练武士,都希望他们精锐强壮,统率士卒,都希望他们训练有素。
这四个方面是正义之师的辅助,是适应时势变化的凭借。”——那些人云亦云,惯于鹦鹉学舌的网民们,是不是说话应该慎重一点啦?
秦军装备早在痛击匈奴以前,已经升级换代,史有明文。
甲胄比较:
秦军身穿坚实精密的铁制盔甲,铜制盔甲或者皮甲。
春秋以前中原军队主要用皮甲,战国时出现了铁甲,“秦代的铁质甲胄已经占据相当的比例,但仍以皮质为主”——正好处于甲胄质料的过渡阶段,汉代开始即以铁质甲胄为主。
“甲胄质地由皮革到铁质的改变,主要缘于战国至汉代进攻性武器由青铜转变为更锋利的铁兵器,迫使作为防护兵器的甲胄随之逐步由皮质转变为铁质”(见百度)。——皮甲可以抵御铜兵器,但继续使用皮甲,抵御锋利的钢铁兵器就比较困难了。
这和我们今天坦克装甲与反坦克兵器你追我赶,相生相克显然是一个道理。
秦国“带甲百万”,赤手空拳自愿上阵杀人邀赏的还得另行计算(张仪说:“秦带甲百余万,车千乘,骑万匹,虎挚之士,跿跔科头,贯颐奋戟者,至不可胜计也”)。
秦军分为,身穿重装铠甲的步兵与轻装步兵等几种。
重装步兵——所谓锐士,身穿金属铠甲,手持戈、矛、戟等长柄兵器,配铁剑,负劲弩,都是精选出来的国家常备军,全身装备达八十斤,比魏国武卒还重。
战国前期,魏武卒披重甲,持戈配铁剑,操12石之弩,负箭50枝,携三日口粮,半天能走一百里,装备精良,武装到了牙齿。但荀子说,他们还是赶不上秦国锐士——秦军显然以几十万募集来的常备重装步兵为核心力量。
剩下的征集兵员大部分装备皮甲,可能的确也有不披甲的(但肯定不是多数,而且他们至少应该执盾)。一些甲士作战时,杀红了眼,常常只穿甲衣而上不着胄,属于自愿行为,文献上称为“科头军”。
可以参看:
战国前期,魏有武卒(重装步兵)二十万;
奋击(轻锐步兵)二十万;
苍头(裹头巾的待选新兵)二十万;
厮徒(军工、勤务兵、辎重兵)二十万。
因为秦始皇陵兵马俑的将士,均为不戴胄的“科头”形象,当代人遂以为秦军无胄。实在是不明事理,荒谬绝伦。——秦穆公时代,崤山之战,秦军远袭郑国,途经洛阳北门,为了向周天子表示敬意,秦军一人驾车,“左右免胄而下”。
秦始皇陵K9801陪葬坑1998年在发掘的100余平方米范围内发现了100领甲和约80顶胄(当然它们只是模仿实用甲胄而制作的石质明器),透过它们可以看出:秦军盔甲全部都是金属札叶制成的合甲,甲衣由前甲、后甲、披膊、盆领(护颈)、臂甲(护臂)和手甲(护手)等部分组成。——连护手都用甲,可见其周密程度。
像秦兵马俑那样无盔无盾,就手拿铜兵,去对抗基本铁器化的六国军队,不是去打仗,显然更像是去送死。
秦军骑兵也是有马甲的。K9801坑出土的马甲在形制上就比曾侯乙墓发现的马甲更加进步,增加了“当胸”部分。
对比之下,匈奴人护身还在用青铜头盔,鱼鳞青铜甲,或者皮甲。骑兵为了便于骑射,其甲衣往往比较短小,长仅及腹,没有披膊。——估计匈奴是轻骑兵几乎不被甲,或者披皮甲,而重骑兵则身披轻便的青铜鳞片甲,其防护能力自然赶不上秦军。
匈奴军主要是以机动能力来取胜,这显然需要他们在骑兵的防护能力上作出让步。
即使他们不想让步,以他们的工业制造能力,以他们有限的人力,他们在甲胄上也很难与生产力高度发达的秦国——秦军比拼。
兵马俑不持盾,网上的某些蠢人遂以为秦军打仗都不拿盾牌。
事实上,周时已有五种盾,春秋战国,盾牌种类更是五花八门,不胜枚举。有步兵用的步盾和车兵用的小盾,还有骑兵用的盾,守城用的盾。有木盾、皮盾、铜盾、铁盾(樊哙将项羽门前的卫士撞倒在地,应该是用铁盾)。军人“止干戈以卫社稷”——盾乃是军中必备的主要的防护器具,秦军焉有只依靠“公战精神”,不配备盾牌的道理?
发掘可见,秦一号铜车中就有铜盾一面。
我们看各种《秦简》,秦国官员犯了错,主要就是“赀甲赀盾”。《云梦睡虎地秦简》经常提到“赀甲盾”,据统计简文中明确提及赀甲的计有百余处,“赀盾”也经常与“赀甲”并举。——你犯了错就得上缴能买一副军盾或一副军甲的金钱,可见战国晚期到秦始皇时代秦国罚款得来的费用应该主要用来支持这方面的需求。
久而久之,秦律就以“赀甲盾”作为“赀金”的代名词了。
(处罚平民百姓更多的时候是罚他们出劳役,而不是实施肢体刑,所以《秦律》是相当人道的。)
秦国从中央到地方设立了大量的武器制造机构,生产了大量的武器,盾甲并不匮乏,不需要民间制造盾甲。“罚甲”、“罚盾”只是让你出钱为国家军队购买,就像演员捐献战斗机一样。
此事也说明秦国对这两种防护器具异常重视。
匈奴军也应该有盾,以冶炼能力判断,他们的金属盾橹应该不多,大部分应该是皮盾、木盾。对付弓箭可以,用来对付强弩可就捉襟见肘了——这是两军在护具上的差距。
近战兵器比较:
匈奴军以刀、剑、戈、矛、斧、流星锤等进行近战。其刀剑多以铁制成,长剑一般长一米左右(据发掘),也还有少量的铜刀。
相比之下,秦军的近战兵器已经完全是钢铁制造。
从石刀,西周时期青铜大刀,一路发展下来(郑国以出好刀出名),秦军的战刀(主要是骑兵用)和佩刀已经是钢铁制成(相传几乎同时代的项羽即佩有钢刀,三国时发现)。
两军近战,拿着布式硬度最多不过八十的铜刀,与布式硬度高达两百多的钢刀格斗,匈奴军无疑会非常吃亏。
匈奴长剑一般仅长一米左右,而秦军铁剑长度从80公分至140公分的都有。既然以前楚国与韩国(如棠溪)这些出产名剑的地方已经尽归大秦,秦军的铁剑质量较之匈奴铁剑,肯定也会更胜一筹。
匈奴军也用矛,但他们毕竟是骑兵,专供骑兵使用的长矛虽然也比较长,却不可能会有秦军那种接近七米的长矛(矛柄6.3米),这种长矛根本无法用来格斗。显然像亚历山大军队一样,是专门设计用来对付骑兵的(亚历山大军队以7米2长矛组成方阵)。
在秦军步兵,铁矛如林、方阵如山的巨大压力下,匈奴骑兵不想被扎成刺猬,恐怕也只好避战。
荀子告诉我们,战国南阳一带出产的铁矛,就已经是质地优良,十分锋利,刺在人身上,像蝎子蛰人一样疼了。
用来对付骑兵,秦军还有二点八米的戟和三米五左右的铍,还是种种其它近战武器。大秦步兵的武器长短搭配,花样繁多,决非匈奴骑兵可以轻侮。
秦军与匈奴军实际上很难发生贴身近战——两军的最大差距正在于射击武器。古代战争是:“两军相遇,弓弩为先”。古人认为“弓箭之用,诚十百倍于其他兵器”。
匈奴人使用的大抵是木胎贴牛角的反曲复合弓,从考古残留看,其弓长可达一点三米。射程较远,杀伤力大,射速估计也很快。
但比较起来,骑兵因为受马上的空间限制,一般都只能操用比较短的复合弓,秦军步兵所携复合弓就可以更加长些,威力也可以更大。举例说:像巨大的英格兰单体长弓(长达两米),就只有步兵才可以使用。
从《考工记》,从现代的制弓师父,我们可以了解:
一张成熟的复合弓一般要历经许多工序,两三年时间才能制成。制弓所需的各种材料非常讲究,时间也难以躐等。以大秦与匈奴的工业水平衡量,很显然,属于发达国家的秦弓肯定会比属于第三世界的匈奴弓更加精良,威力更大。
匈奴箭簇有铜、铁、骨三种质地,骨制箭头拿到战场上,恐怕就不大实用了——很难穿透甲胄。
平时每个匈奴士兵随身携带三十只箭,战时肯定也会尽量多带些。匈奴军往往一人多马,秦军则有辎重战车,都可以携带箭枝。
但箭枝制造不易,除了阴山一带,匈奴领地的广大草原、沙漠上适合制作箭杆的材料据说相当缺乏。与秦军几乎是无限量供给的箭枝数量比起来,匈奴军团的火力自然是相形见绌。打起仗来,秦军可以把箭射的铺天盖地、密如急雨,匈奴军队的箭雨估计持续时间就得儿比较短——他们显然更青睐精准的点射。
可以参考的是:秦兵马俑弓弩手每人负矢即达二百只。
匈奴有少量的弩,估计是逃亡的汉人带过去的。弩机非常精巧,与机床制造的现代枪支击发系统相类似。对于匈奴人而言,这种机械装置是过于复杂了,他们很难仿制。
把匈奴军与秦军真正隔开的正是弩。正是在这里,再加上抛石机,使两军在技术装备水平上拉开了距离,就像马木留克骑兵以冷兵器(他们也有一些枪炮,却弃而不用)与拿破仑军队的火炮、燧发枪拉开了距离。
古代有“黄帝作弩”的传说,但中国弩最初可能是出现于春秋时期,据说是由楚琴氏发明,在战国时代已经迅速普及,成了军中的第一杀人利器。
弩弓发射的箭矢射程远,准确性高,穿透性强。比较手拉弓,人们可以利用臂、足、腰、机械等多种方式拉开弩弓,还可以从容瞄准,待机发射。
战国时期韩弩“皆射六百步之外,韩卒超足而发,百发不暇止”——是一种蹶张弩。
秦国有一种弩估计是机械床弩,据说可以射到令人难以置信的900米距离,某些床弩的射程可以超过千米也是有确切记载的。据说这类弩的弓力很大,要用十个人推动绞车才能上满弦。矢“长十尺”,簇如巨斧,当者披靡,类似罗马发射标枪的大弩。
战国时已有连弩,连弩分能把箭连续不断射向敌人的连发式,与能同时发射多支箭的多发式,一次能射出两支箭的战国连弩已经在南方楚墓出土。
战国时某些战车上装床子连弩,大概主要是用来打击敌军大阵的(《墨子》中有连弩车的记载)。
三国时,魏国军队四十万,吴国二十万,汉军只有十万。为了弥补兵力上的不足,诸葛亮只能在火力上想办法,于是创造了可以利用拉杆快速上弦的连弩“元戎”。
由于已经失传,元戎到底是快速连发,还是同时多发,现代人存在争议。
元戎的最大改进,应该是拉杆快速上弦。这使它无论是快速连发,还是同时多发,都更加快捷,超过了一般弓箭。
南宋《玉海》:“西蜀弩名尤多,大者莫逾连弩,十矢谓之群鸦,一矢谓之飞枪,通呼为摧山弩,即孔明所作元戎也”。——则诸葛弩实际上分单发连射与一击十发两种。据现代人说在形制上也有大、中、小之别,不知真假。
在下估计,其单发远射可以破甲,十发齐射用于近战。
诸葛连弩新增加了连杆,利用杠杆原理,使原本需要很大力量才能拉动的弓弦轻易就能扣上(《武备志》说诸葛弩杠杆是金属制造的,可以防止轻易损坏)。
据专家说弓臂一百五十斤的拉力,通过连杆,只需三四十斤的力量就能胜任。连杆扣弦下压的同时,顶出弓弦即可击发。
它又新增了箭匣,换成了八寸窄镞铁矢。矢头大概涂的是汉军南征学会配制的热带毒药,人马中者见血立毙,属于最早的自动装填武器。
它与射程更远的旧式连弩配合,可以组成一道绵密的火力网,估计对付不可能全部披甲的战马和轻装步兵非常管用。魏军对蜀汉军队甚为恐惧,可能这也是其原因之一。
后来名匠马钧、晋镇南将军刘弘等人看见诸葛连弩时,皆赞其巧,感到耳目一新,应该不是没有理由的。
——当然,从秦弩扯到诸葛弩,有点扯远了。
类似诸葛连弩?
在诸葛弩出现以前,弩的发射速度逊于弓,比弓笨重些。但它可以射穿重铠和盾牌,对于匈奴人的主战装备青铜头盔、青铜身甲可以构成致命威胁。皮甲之类的护具自然是更不顶用,跟纸糊的差不多少。
秦弩的杀伤力,远远高于当时任何一种弓。它可以使用平射、曲射进行远程的火力打击,使装备较差的军队没等靠近已经伤亡惨重,阵脚大乱。
西汉晁错曾上书言兵事,就曾提到汉军弩箭远远的超出了匈奴弓箭的射程。汉代时汉军与匈奴兵比较是“胡兵五而当汉兵一”——为什么?因为匈奴人“兵刃朴钝,弓弩不利”,“今闻颇得汉巧,然犹三而当一”。
古代希腊罗马都有很好的弓弩,但政治制度可以限定战争形式。长期处于封建时代的古代欧洲像中国西周那样,比较崇尚君子之争,认为一刀一剑搏斗才算是真正本领,才算是大丈夫、骑士,对弓箭这类冷不防就可以杀人于无形的远袭兵器比较鄙视。
后来大家又都是基督徒,都是主内兄弟,自然不好意思不择手段开展超限战,在十二世纪,就因为弩的杀伤力太大,教皇竟至于特意开会,严禁基督教徒彼此在战争中使用“这种不人道的武器”。
与之相反,秦军特喜用弩,不论是步兵,骑兵、战车兵,都将弩作为首要作战兵器,弓箭反而变成了掩护兵器。
因为发射速度较慢,秦军往往将弩手编为三组:第一组瞄准射击,称为“发弩”;第二组张弦后处于待发状态,称为“进弩”;第三组张弦,称为“上弩”。三组循环不断,以保持火力的连续性,就像采用三排制的近代欧洲火枪手。
一般打仗是刀枪居前,弓弩在后,看资料,秦军似乎是弓弩居前,射完后退入阵中。
这次战役秦军也应该使用了战车,战车是轴端装有矛头,马身披甲,上面是驭手,弩手和重甲持矛的士兵,下面有掩护步兵。战车进可攻击,守可结阵,正是克制骑兵的利器。
秦军还拥有抛石机,也就是所谓“礟”(pào)。抛石机据说发明于周代,又叫“抛车”。《范蠡兵法》记载,“飞石重十二斤,为机发,行三百步”。它是利用杠杆原理,在一个高高的木架子上横设一轴,轴的中间穿有长木杆,杆的一端结上一个用绳索联系的皮囊,内置石弹,重几十斤到几百斤不等。另一端结上几十条到一二百条绳索,打起仗来,众人听从号令一齐用力猛拉——即利用杠杆原理和离心力作用把巨石抛出,凌空击敌的,可以打很远。古人记述:“飞大石过三百步,所当辄溃”,即可攻城,也可用于野战。
秦始皇统一度量衡,规定一步等于6尺,秦代一尺合今天23.1厘米。则假定秦军抛石机也能打三百步,它就可以在四百米外抛石击敌。
欧洲人富有机械才能,后来欧洲出现的配重式投石机更加先进(中国明代称回回炮)。它能抛射将近半吨重的弹体,威力巨大。蒙古人当年攻襄阳,就是采用了波斯工匠制造的配重式抛石机,把襄阳坚固的城墙砸的东倒西歪、七零八落。
蒙恬所部秦军与匈奴头曼单于所率约三十万骑兵主力,很明显曾在高阙,阳山,北假,贺兰山一带发生激战。否则匈奴焉肯轻易把自己的首都头曼城拱手让人?
可以设想:
匈奴与秦军对阵,刚刚接近六七百米,首先就要面对秦军万弩齐发的远程火力急袭,这时候匈奴的弓箭还够不着秦军,他们只好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前进,继续前进——说白了就是被动挨打。
幸好他们都是骑兵,迅如飙风,可以快速逼近对手,伤亡不会太过惨重。
前进到三四百米,他们更要迎接从天而降的巨石与强弩的双重打击。幸好巨石也不可能太多,损失总算还可以承受。
在进入弓箭射程后,秦军和匈奴兵开始对射。匈奴都是神箭手,他们的弓箭还是可以杀死杀伤一些秦军士兵的。
这时秦军的火力更加密集,许多匈奴战马会被射倒,许多的匈奴武士会在马上被强弩洞穿。所以未及近身,匈奴军队很可能已经是人仰马翻,人员伤亡过半。
其余官兵冒死冲到秦军阵前,迎接他们的则是一列列装甲战车,带刺的拒马,如山的铁盾,如林的长矛。
(注:夏商周三代便有了早期拒马,战国叫“锐镵”,战国中期,拒马发展为铁矛为头,以坚实木料为固定支架,架上再固定六到十支铁矛,用于旷野大战,可以使敌军骑兵不能驰骋。)
就算匈奴兵不顾牺牲,用巨大的代价破阵而入,他们还要面对四面八方冲上来的秦军勇士,这些饮酒过量,眼睛喝的通红的杀人狂魔,看见匈奴士兵的人头,仿佛看见了良田豪宅,娇妻美女,童仆奴隶,高爵显官,个个见猎心喜,暗暗感谢老天爷总算把匈奴士兵的人头送了过来。
财是人的外命,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是大部分人的天性。显然,为了一颗匈奴人头,每一位秦军都是不顾性命,抛盔卸甲,手提刀剑,拼死上前加以争夺——所以匈奴士兵的首级很可能就在入阵的几秒钟内,与酮体彻底分家。
——直到灵魂出窍,他们很可能也搞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没的。
可以想象:
匈奴的进攻被打退后,秦军拨开拒马,开始了反击。他们以披甲战车开路,步骑大军随后掩杀,只见旌旗猎猎,战鼓隆隆,箭矢如蝗,戈矛并举。喊杀声夹杂着马嘶声震动天地,足以使风云变色,山岳崩颓。
匈奴军队的特色是“利则进,不利则退,不羞遁走”,大概没有等单于陛下下令,许多人,什么左右贤王、左右谷蠡王、左右大将、左右大都尉、左右大当户,万骑长,千长、百长、什长等人,见势不妙,早已擅自掉转马头,带领所部,落荒而逃了。
匈奴军队的决死能力,与秦人根本没有办法比较。秦人就算临阵脱逃,自己能跑,也会担心自己父母兄弟妻子儿女被依法连作,所以只有农业民族才会老老实实守法。
商业民族就比较刁滑。
匈奴则是马上民族,更靠不住。一遇到大事不好,匈奴人自己和全家都可以骑上骏马,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亚欧草原纵横万里,单于能跑出多远去缉捕他们?
匈奴号称是奴隶制,但这个奴隶都是从别的部族掳掠来的人口,或者由邻族贩买而得人口来充当,只有少之又少的匈奴本族人因犯罪而被没收为罪奴(匈奴法律规定:盗窃财物者,没收其家口和家产),他们本族人自然不可能大部分都是奴隶。所以匈奴是种族奴隶制,就像斯巴达民族。匈奴人作战,以俘掠得来的人口收为奴婢。匈奴平民拥有奴隶,贵族的奴隶则更多些。
几乎没有疑问,匈奴战败溃逃时,秦军的追杀一定是非常的凶猛凌厉持久。如果一颗人头值几百万元人民币,你让我们上战场,我们照样会拼命追杀——在所有秦军士兵眼里,败逃的匈奴已经不是什么人了,而是一笔笔正在移动的巨款!
秦军攻入匈奴人的帐幕、田园(阴山一带有一些定居匈奴人)无疑也不会客气,女人儿童都会被捕获,没有从军的匈奴老人也很可能会被暗中处决——趁人不备,杀良冒功。
凶悍的匈奴人终于被更加凶悍的对手打怕了,秦军现场处理他们同伴的方式十分血腥,令他们心惊胆颤。他们丢盔弃甲,扔下牛羊,扔下所有家什,骑上快马,带上所有活下来的家人,举族北逃。
史称匈奴人一气跑出了七百里,跑回了漠北,再也不敢在大秦边境上露面,连出兵报复的念头也都消失殆尽了。
——公元前214年,蒙恬所部三十万秦军发动了针对匈奴帝国的全面战争。仅仅一年时间,三十万匈奴骑兵就被彻底击溃,黄河以南、黄河以北的大片土地,终于重新回归了中原帝国。